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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謝家金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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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堂從書房出來, 原本想把借口坐實,過會兒再同李恪一道來的,卻沒料想,李恪和謝斕已同徐氏一道坐在小花廳裏等著了。

“見過姐夫、姐姐, ”金堂先行了個禮, 忽而想起什麽, 促狹的沖著李恪謝斕眨了眨眼, 笑道, “哎呀, 我說錯了, 是拜見王爺、王妃!”

這幾日底下人雖對外改了稱呼, 可到了兩人近前, 知道兩人興致不高, 還是少有如此稱呼。如今也只金堂有這麽大的膽子,當面這麽喊出來。

不過金堂生得可愛, 又一向得李恪夫妻的心,這麽喊時, 面上也是一團喜氣, 就像這冊封的確是極值得高興的事一般,倒把這夫妻倆逗得笑了起來。

“這孩子,”謝斕招手叫金堂近前,“快過來叫姐姐瞧瞧,你可得好些日子沒回來了。”

等到金堂近前,謝斕又道:“那些王爺王妃都是讓別人叫的,在咱們自己家裏,你就叫姐姐姐夫,就像不管什麽身份, 我還是娘的女兒。”

金堂聞言道:“這個我知道,關起門來,我就喊姐姐姐夫,走到外頭,我就喊王爺王妃!”

“我們金堂真聰明,”這是徐氏先開了口,她同謝斕道,“終究是君臣有別,從一開始就給金堂把規矩立好了,省得他以後在外頭胡言亂語,叫人抓了把柄。”

“何至於此,”謝斕說了這麽一句,卻到底沒再反駁徐氏的話,只說一句,“金堂還小呢。”

“你別看他小,心裏明白著呢,”徐氏笑道,“我從前給他說過一遍的事,他就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。”

金堂趕忙道:“姐姐,我都長大了,你別總把我當小孩子看,人家男女七歲不同席,七歲以下叫小,我如今都八歲了!”

“是是是,你都八歲了,我不把你當小孩子看,”謝斕說著又一本正經道,“我把你當大孩子看。”

此言一出,屋裏笑成一片,連伺候的丫鬟們也有些繃不住。

金堂倒沒他們想象的這麽在意,只道:“大孩子有什麽不好,就像姐姐說的,你什麽時候,都是娘的女兒,我也是,長再大再高,也是娘的二字,姐姐姐夫的弟弟,在你們面前,我就做個大孩子,誰又能說我的不好了!”

“你總是歪理多,”徐氏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。

金堂不自覺閉了閉眼,又沖徐氏笑了。

一旁李恪插嘴道:“我倒覺得金堂說得沒錯,這在父母面前,我們做兒女的,從來不必藏著掖著,什麽時候都能做個大孩子。”

李恪這開了口,眾人自然稱是。金堂有了姐夫撐腰,心裏的得意擺在臉上,都快兜不住。

不過也只是金堂才能擺出這樣的神色了,畢竟他有年紀小的優勢,旁人擺不出來,也只因這話太難做到,多是哄人開心。

最當前的,就如李恪,母親面前還好,可父親面前……沒有足夠的寵愛,誰敢在皇帝面前做大小孩?便是有,也是有心算計居多。

“對了,”見眾人笑過之後,屋內氣氛有些尷尬,金堂忽然從謝斕面前跑到李恪面前,雙手叉腰,氣惱道,“姐夫你是個大騙子!”

李恪一怔,沒明白金堂怎麽忽然來了這麽一出,和同樣驚訝的謝斕對視一眼,道:“我怎麽就騙你了?”

一旁徐氏見了金堂作態,想起自己方才說的事,倒是立刻明白過來,只動了動手裏絹帕,閉口不言。

金堂擡了擡下巴,問李恪:“方才咱們回來時,我問你一路上可還順利,你是怎麽和我說的?”

“除了天上下雪冷得厲害,旁的也都還好,”金堂記性好,把李恪先前說過的話,一字不漏的覆述了出來。

金堂說完,也不說話,就擡頭鼓著臉看著李恪,做出一副氣惱模樣。

李恪這才反應過來,定然是金堂知道自己凍瘡的事了,他面上有些無奈,心裏卻對金堂這把他放在心上的舉動感到十分熨帖。他道:“只是生了幾個凍瘡,又不是什麽大事,何況已經用了藥,沒幾日就該愈合了。”

“姐夫你就騙我吧,”金堂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,道,“凍瘡要是那麽容易好,凍瘡膏就不會年年都賣的那麽俏了。人家都說長過一次,就容易長第二次的!”

“金堂說得是,”謝斕這會兒聽明白了,也來說了一句公道話,“金堂,你姐夫要不是被發現了,還不準備告訴我們,我給他帶的藥,他也凈分出去了,自個兒沒用上多少,你這些日子放假了,可得好好看著他。”

金堂點了點頭道:“姐姐放心,我每日把功課拿到姐夫書房去做,專門盯著他擦藥!絕對不叫姐夫少一回!”

“行行行,”謝斕聞言,捂著嘴笑了起來。

李恪知道事情已成定局,卻還要嚇唬金堂:“你日日來盯著我擦藥,就不怕我考你功課?”

“不就是考教嗎,誰怕啊,”金堂驕傲道,“姐夫,不是我自誇,只要是我學過的東西,必然都紮紮實實的,才不怕你考!”

李恪聽了這話,心知金堂並沒說謊,便連威脅都威脅不下去了。

倒是謝斕和徐氏,鮮少過問金堂的學業,如今聽了這話,有些驚訝。

尤其是徐氏,曉得潘先生竟然允許金堂明年下場之後,還道:“從前只想著有我們在,你衣食無憂,自然不必擔心什麽,沒想到,卻是我們耽擱了你。若不是你姐夫看出你的天賦,恐怕等你大了,又是一例傷仲永,我和你爹卻連知道都無從知道。”

金堂忙寬慰徐氏道:“分明是我自己偷懶,娘怎麽什麽事情都愛往自己身上兜攬。”

謝斕李恪也來勸慰,徐氏忙收住不再提,隨後又叫了人去書房:“你去告訴老爺,王爺王妃過來了,他是要同幾位大人一道用飯,還是幾位大人另有安排?”

過了一陣,仆從過來回話,說是幾位大人正聊到興起之處,就不回來了。

金堂心裏猜想,許也不是謝父不想回來,而是李恪來得巧,那幾位大人又不肯和李恪打照面,免得被上頭猜忌,索性借著這個話頭,也不過來,便連請安也免了。

金堂見李恪徐氏等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好,便也不提這個,只又尋了些別的話茬來逗幾位長輩開心。

用過飯後,諸人各自散了,謝父才帶著滿身酒氣回來。

金堂鼻子靈,等謝父一進門,就掩了口鼻,甕聲甕氣道:“爹你怎麽喝這麽多酒,滿身都是酒臭味兒。”

謝父沒料到金堂竟還在屋裏,問道:“怎麽金堂沒回去歇著?”

徐氏也趕緊打發了人去把醒酒茶端來,又叫人給謝父凈面,去取幹凈的衣裳。

她聽了這話,不高興道:“我在屋裏待得無事可做,我們金堂心疼我這個做母親的,便陪我等你回來,難道不成?”

“成成成,怎麽不成,”謝父不高興自己受了金堂的嫌棄,故意走近金堂,還去抱他,在金堂臉上蹭了蹭。

金堂歪著身子,沒躲過去,又用手去推謝父的臉,一面推,一面還向徐氏求救道:“娘,你快看爹,快管管他!”

什麽叫管管他,謝父不高興了:“我才是一家之主!”

金堂和徐氏都停下來看他。

謝父見金堂不動了,又高興起來,同徐氏道:“不過夫人主內,我不出門,都是夫人做主。”

“胡說什麽呢,”徐氏有些羞惱,“別在孩子面前亂說話。”

金堂趕忙捂著臉道:“娘,你就當我不在這兒吧!”

徐氏沒好氣的瞪了這爺倆一眼,索性也不去救金堂了,只是同謝父道:“怎麽飲了這麽多酒。”

“這不是高興嗎,”謝父抱著金堂坐到徐氏身邊,笑的眉眼都舒展開來,“夫人你是不知道,方才瞧見金堂,張湄那老家夥眼睛都直了,你猜猜他想做什麽?”

“哪有爹說的這麽離譜,”金堂有些哭笑不得,“張大人也就是尋常說了幾句話而已。”

謝父不輕不重的在金堂背上拍了一下,故意虎著臉道:“我清楚還是你清楚!”

“幹什麽呢,喝了酒別嚇唬孩子,”徐氏又拍了謝父一下,才正經開始猜測,“難道是看上咱們金堂了?”

“那可不?”謝父哈哈大笑起來,“他張湄當初給女兒選婿的時候,把滿京城的青年才俊都扒拉遍了,還總說這個不行,那個不好的。結果咱們金堂就在他眼前打了個照面,他就眼巴巴的瞧上了,方才還隱晦的和我提了兩遍,兩遍!”

謝父說著,還用手在空中比了個二出來,配上他紅著臉大笑的模樣,看著還挺有喜感。

“果真?”徐氏也高興起來,笑著同金堂道,“還是咱們金堂運道好,京中眼巴巴盯著張家女的多了去了,卻沒幾個能成的,唯有咱們金堂,還被人上趕著問了兩回。”

張家女在京中貴女中,名聲一向很好。生得端莊貌美,又賢淑溫柔,掌家更是一把好手。兼之張大學士有名,幾個兒子俱有實權,姻親雖非個個都是權貴,卻也是一頂一的能耐人。

素來都說,若不是張家有不送女入宮的祖訓,只怕不曉得要出多少娘娘。

這樣一門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姻親,自然早早被不少人盯上,只等長大成人,好上門求娶。

不過高興歸高興,徐氏卻還是道:“老爺您沒應了吧?”

“那當然,”謝父道,“我是張湄那種人嗎,這都說好了,家中內務,你做主,我是決計不插手的。”

謝父一面擡自己的轎子,一面還把張大人給抹黑了一把。不過在這事兒上,謝父一向看得很明白,他道:“像是兒女婚事,當然要夫人你先打聽好了才成,不然娶回來一個攪家精,那不是亂家之源嗎。”

徐氏正想誇謝父兩句,就聽見他小聲道:“何況他還沒說是哪個孩子呢,要是那孩子不合適,我便先應了,我豈不是還得叫他伯父?”

徐氏聽聞此言,索性把誇獎都給咽回去,和醉鬼可不能說多了,免得氣到自己,就不好了。

不過徐氏一轉眼,還是把張家幾房的閨女都盤算了一遍,在幾個和金堂差不多大的身上,重點回想了一回。

一旁被這夫妻倆忘在腦後的金堂總算找著時機開口,道:“娘,您怎麽不問問我喜歡什麽樣的?”

“你如今還小呢,說什麽都還太早了,”徐氏原本想轉移話題,可瞧見金堂眼中的亮色,便果真問了一句,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?”

“我喜歡長得不難看的。”

金堂這頭一句,就讓徐氏會心一笑:“到底還是孩子。”

“這可和孩子不孩子沒關系,”金堂天真道,“我又不要絕色美人,只求我看得順眼,越看越喜歡!”

這樣的要求,的確是不算太高。如今的貴女,都是從小就被伺候著穿衣打扮,又十分註意養護皮膚。便不是絕色,卻也都有屬於自己的過人之處。真想尋出一個長得醜的,那也難。

徐氏聞言道:“還有呢?”

“還要和娘合得來的,”金堂拉了徐氏的手道,“我說了要奉養爹娘的,我日後的妻子,除了我喜歡,至少也要和娘你合得來。不然以後我和爹出門會友,娘你在家裏和誰說話呢。”

徐氏鼻子一酸,趕忙別過臉看向別處,口中只道:“我身邊養了那麽多丫鬟婆子,難道都是叫她們吃幹飯的?你的妻子,到底還是得你自己喜歡才行。”

謝父在旁邊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,道:“金堂孝順,就該如此。”

徐氏瞪了謝父一眼,道:“你去換了衣裳去,在這兒坐的,都快把人熏倒了!”

等說完謝父,徐氏又回頭看向金堂:“夜深了,今兒就別回去了。”

金堂心知徐氏這是不想繼續說,便點了點頭,跳下地,道:“那我今兒就在爹娘這擠一擠,我去看他們給我收拾屋子去!”

徐氏點了點頭道:“去吧。”

等看著金堂走了,謝父換了衣裳回來,徐氏忽然拉了謝父道:“你先前給我說的,張大學士是準備致仕了?”

謝父凈面之後,酒也醒了不少,當下點頭道:“皇帝已經準了他的折子,此番只是他要回塗州老家,可巧順路,才叫他跟著過來傳旨。等出了潁州,他也是個白身了。”

如今正是冰天雪地,便是有皇命,也沒幾位老大人願意走這一遭,安排個順路致仕的張大學士做主使,看在別人眼中,也只是皇帝對李恪怠慢的明證之一。

“那他什麽時候回去?”徐氏道,“你先提醒我一聲,等他走時,我收拾些東西給張夫人。再叫金堂也寫兩幅字去拜年,也不枉張夫人疼他一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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